河伯:仙子 94
我一路执迷与匆忙
我的人生如梦,我一路执迷与匆忙,我看见每个人行色匆匆,我也是,我走得心事重重。
语言,文字,思想,精神,是人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歌声,歌声终将消解,正如世界终将消散,明白了这点,我就明白了我的执迷与匆忙何其无谓,我不妨静静地歌唱,这声音属于我,也属于世人,属于世界,也属于时间。
可是,我匆忙了这么久,执迷了这么久,我忘了时间并不急,它知我着急唱出的歌搔不到痒处,急急忙忙的歌声仓促且不悦耳动听,它听过太多人的歌唱,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如今它非常挑剔,只挑那些深情的浅吟低唱。
我的歌声必不为它所喜,因为我戒备时间,防备世界,我对世界染心深重又意见重重,我见不得一点污垢与残暴,可是时间,世界,若非污垢与残暴,牺牲与无辜,不断的成毁与苍茫,如何能走到今天,如何继续走向尽头,世界无情,而我们有情,这是我们的问题,与它们无涉。
可是我还将一路执迷与匆忙,时间,不为我留驻,生命,不因我而止步,死亡,不停止奔向我的脚步。
然而我的心却安静了,我知道了万物的宿命,包括所有的情感与故事,我不求什么,只求自身美好。
生如夏花,死如秋叶,春华秋实,四季轮回,这就够了,如今,我的生命如有诗意。
这诗意使我感动,使我感激生命,于是我把仙子带到人间,我小心不要污染她,我对她的爱淳朴又悠长,我知道每个孩子都是仙子,我希望他们保持一颗纯美之心,当他们带着纯美的心进入世界,进入时间,世界也会因他们而纯美,我知我有些奢求,可是我坚持我的想法,不然,我就无法去思想这个世界。
我大约是老了,在路上看见别人的孩子,我甚至有带回去养大的心思,我知道是我寂寞了,生命,当它渐渐成熟至于衰老时,它特别留恋儿时,但日渐老去是人的宿命,我只要记得那美好便好。
依稀悲伤
我记得所有那些花儿,她们曾在我的生命开放,只是那时我尚是孩童,什么也不懂,我愚蠢地转过头去。
而今我感到些微的悲伤,这悲伤依稀婉约,是淡淡的忧愁,是时间的印痕,是我生命的色调。
她们曾走向我,我走开了,如今她们各自走在自己的命运里,我看不见她们,看不到时间的深处。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我会回应她们,我想看着她们开放在时间里,我想守护她们,什么也不做,静静留在身旁。
不能够了,时光一去不返,命运已随逝波,花开花败,潮起潮落,她们已成命运,已成空梦。
我对世界的观感也如是,我漫游过世界历史,人的历史,万物的历史,宇宙史,现在,谁都回不去了。
我还记得史前的美好,如今这美好属于动物,属于植物,属于被我们牢牢踩在脚下,狠狠压榨的生命,我知道孩子的美好,这美好只是昙花一现,他们很快会进入社会,被同化,迷失,即使不变坏,也无法变得更好。
我的悲伤无以释怀,我做不了什么,顶多,我只能管好自己,我自持于自身,与这个世界无涉。
我看世人如孩子,我看他们忙忙碌碌,沉迷到忘我,世人看我也如疯子,我有时快乐如孩子,有时沉默如铁。
于是,我深深藏好我的悲伤,微笑走上街头,生活,忙碌,分秒与日夜,我的时日与世人无异。
我已然明白时间的强力,世界的法则,我可以不认同,但我不必标新立异,世界,不是我能选择的。
可是世界选择了我,它令我用另一种眼光看它,它告诉我其实它是怎样的,它是我们的影子,是我们自身,当我们美好时,它美如天仙,美如史前,可当我们丑陋时,它会变得污秽不堪,残暴无比。
我想起我的女孩,她教我听风,听,风的声音,她说。
我听见了风的声音,那声音有些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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