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翩然开

那时，我上小学的学校是没有院墙的，一排白墙黑瓦的教室坐落在田地旁，前面是挺拔的杨树林，一年四季犹如一幅变幻的画卷，后面是操场，西头是小河沟，清水游鱼不断，东面是一大片牡丹花，碗口大的花朵争奇斗艳。是姚校长倡导种的。我们这些小孩子可以在花丛中追逐嬉闹，可以施肥除草，是天然的儿童乐园。每当下课，姚校长总是笑微微的站在地边，看我们嬉耍，很乐的样子。可一旦转身进了课堂，他立马变成了另一种姿态，严肃的，不苟言笑，甚至凶巴巴的。会把你的眼皮拉得很长很长，去看写错的字算错的题，会把你的耳朵扭出血来，警告不专心听讲的下场。太可怕了。他这种行为，按现在的说法属于“暴力教学”，如果捅到网络上，一定会被口诛笔伐，生生的“拍死”。但那个年代时兴这个。我们即使挨了打，也不敢回家告状，否则又会招来父母更狠的毒骂“活该，让你不好好学习，打死你也不多。”听听，好像不是亲生的。所以，只有老师告学生的份，学生从没有告老师的份。你看，那时的学生多么没有人权。不像现在的学生，巴掌还没落身上，就告你违犯了保护法。

可就是这样的老师竟喜欢种花，喜欢站在花丛中看蓝天风清云淡，喜欢听鸟语，闻花香，喜欢学生一身泥一身土的翻滚打闹，自己在一旁乐的哈哈大笑。他会亲自上阵与学生们比赛滚铁环、踢毽子，玩沙包。也会为每个学生开“小灶”补习功课，不管遇到什么天气，都坚持家访，有时还把生病的孩子领回家加点营养。不仅如此，他还注重孩子的兴趣培养。尽管当时条件有限，上美术课只画个茶壶、苹果什么的，但他很在意维护孩子们的特长发展。通过一件小事可见一斑。

因了《秋翁遇仙记》这部影片，里面救人的牡丹仙子引起我极大的好奇。我学习虽然笨拙，但脑袋瓜子联想异常丰富。下课就往牡丹园里跑，想看看这一株株展姿露嫣的牡丹是如何幻化成人的。牡丹仙子当然看不到。但由于长期耳熏目染，竟无师自通的画起了牡丹，我家院子四面墙上全是我的“大作”。有次心血来潮，写完作业后，又画了一个大大的牡丹花。待上交作业后，才想到自己闯祸了，若被老师发现在作业本上胡写乱画，岂不被打死。战战兢兢等到第二天作业下发，姚老师非但没有打我，还在牡丹花下写了批语：画的不错，继续努力！我那个得意劲哦，感动的小眼神盯着批语看了很久很久。

后来姚老师家访，对母亲说：这孩子有些才气。母亲慈爱的拍拍我，说了一句“随他吧”。

其实小时候大人一句鼓励的话要比成年人相互称赞的话强有力的多。好比给孩子输送了一份清洁的氧气，带动年轻的血液流畅奔腾，充满了对目标追逐的激情。

待我上五年级时就转升到另一所学校。期间几经辗转求学、工作，断断续续与姚老师失去了联系。我参加工作以后的第三年回老家探亲，才得知姚老师被辞退了。他干了将近一辈子还是民办教师，把自己最好的青春年华奉献了讲台，奉献给了学生，却不知道托关系找门路把自己转为公办。临到退休了，偏偏赶上国家出台新政策，被无情的解雇了。我无法猜测姚老师是何等复杂的心情，可我真的很难受。难受，也仅是嘘嘘感叹一番，竟没想到去看看他。我想，姚老师被辞退了，那片牡丹花恐怕就此凋零了。果然牡丹园因没人上心打理，荒草满地，比花还高，不出半年重被开垦种上了庄稼。

被辞退的姚老师原本拿粉笔的手不得不拿起锄头天天下地干活，不几年就病逝了。学校也被合并到另一个学校。只剩一些残存的影子在记忆里。如今回想起姚老师的一点一滴，仿佛看到他依旧站在牡丹花前笑哈哈的样子，顿时感觉世事有时无善无良，一个好人的存在竟是这么艰难。

“绿帐清魂凝傲骨，繁华丛里葆天真。”是对牡丹的写照，也是姚老师的一个缩影吧。只是

牡丹年年开，已不复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