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一本书里...

1-1

黄昏来临，雨后的空气里有大象的气味，炉子里的檀香木灰烬渐冷，画在地球平面上的山脉和河流，因一阵晕眩而在懒散的曲线上颤动...

现在是黄昏，米特奥拉说她从未见过这本书，更遑论把它摊开在桌子上了，阿黛拉从不看我的书，对她而言，森罗万象皆可毁灭，没有什么是值得重视的，我知这女孩有些戾气，同样面对人生的孤独与无意义，我还惦记着这些女孩、世上的人和事的美好，米特奥拉在内心默默体察自身与世界，偏偏就是她居然厌倦到了敌视的程度。

你是说，你之前和那个什么艾米莉雅还有艾莉米娅一起生活来着，而这本书，虽然我看遍了书架上的书也没见过，却是你那时书册里的一本，是吗？米特奥拉分析道。

是的，我说，今天早上，茉美叫醒我时，我很是恍惚了一阵子，就是还没从那时的生活里走出来。

那么，她们是谁？

我摇摇头，不记得了，我说，就是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很熟很熟的，现在好像心里空了一块。

阿黛拉目光鄙夷的走开了，茉美奇怪的看着我们。

莫非，她们是你的家人？米特奥拉道。

也许？我说，不由一阵眩晕。

1-2

如果你说的是事实，至少你的记忆是这样的，那么，问题可以从这本书里找到答案，米特奥拉说。

我点点头，不是相信她的话，而是信任她，她曾是图书管理员，是智慧的贤者，从思想与智力层面，我没有理由不信她，比如，对我而言只能粗略理解的时空等价，那些弦论里的不同宇宙之翻转与同构，她看过后便一目了然，这使我惊叹不已，又如，相对论之光速不可逾越之内在逻辑，我是大学时在教研楼大厅里默坐了一下午才领会的，现在也没胆子再来一次这种脑力操练，米特奥拉也是略翻了翻就心领神会了。

那么，我说，不论我们自己，或这个时空，或我的记忆真假如何，至少，关于这个，你有找到答案的方法了？

不敢说，米特奥拉道，你等我看完这本书再说。

我在做晚饭时米特奥拉躲在一边默默看书，阿黛拉不知在房间里鼓捣什么，茉美在看电视。

晚上我做了水煮牛肉，番茄炒蛋，蚝油生菜，培根炒荷兰豆，炸鱼，酸辣汤，还炒了一碟花生米配啤酒，放在平常，米特奥拉一定会来帮忙的，阿黛拉会过来看看，茉美则会被我叫来尝味道，今天她们各忙各的，都不闲。

好吃，茉美说，她总算告别动画片了。

阿黛拉喜欢带点甜辣的牛肉片，她好歹把军服脱了，换了家居服，一头银发披散如瀑。

米特奥拉吃的心不在焉，喂，我说，别想了，吃完再说，我提醒她道。

换了身便服的米特奥拉看上去依旧品位不凡，银发垂在腮边，煞是好看，我觉得她以后可以做模特儿。

1-3

阿黛拉居然要替我洗碗，我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不要算了，阿黛拉说。

不是不是，你今天，怎么？

不是我，是你今天看上去有点傻，阿黛拉说，神不守舍的。

没想到，平时对谁都爱答不理的阿黛拉，我内心莫名欢喜了些。

那个，你们身边的钱还够用吗？我在一边搭讪道，要不再给你些。

不用，阿黛拉道，没什么想要的，她也是，顶多逛逛街看看电影，大半天都泡在图书馆里。

那是，我说，她本来就是图书管理员嘛，那里对她亲切，可是你，你从未说过从哪里来的。

不想说，阿黛拉冷冷道。

好吧，我可不敢勉强她，她来时一手长刀一手小提琴，杀气腾腾的，要不是看在我和茉美还有米特奥拉在一起很和睦的样子，说不定连我也杀了，哪里像茉美，一来就是小可爱，而米特奥拉一身法理式样长袍，目光柔和面容静美，看得人不禁怦然心动，她们彼此，可真是大异其趣。

怎么样？看着米特奥拉合上了书页，我问道。

她摇了摇头，半晌，忽然道，看来，只有...

只有什么？

进去瞧瞧，米特奥拉说。

1-4

这也可以？我不禁哑然。

不敢保证，米特奥拉道，不过可以试试，大部分书，都是不可入的，正如大部分别的世界，是与我们绝缘的，但这本，我刚才试过了它的边界与密度，感受过其内在与外延，很意外，这是唯一一本你这里可以进入的书。

你是说，正是因为这本书，才使得艾米莉雅艾莉米娅消失了，她们也许，在书里面？

也许，我只是说也许，米特奥拉道，谁知道呢？

那倒是，我笑道，世界，连同我们，本来就是吊诡。

那么，就我们两个进去吗？我试探道。

米特奥拉含笑望向那边。

我朝她们招手，茉美拉了阿黛拉，走了过来。

那个，我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我们，想到这本书里去。

你说什么？茉美道，到书里去？

喂，你不是看过爱丽丝梦游仙境嘛，兔子洞啦，镜子啦，别的世界，也会有进口的。

开什么玩笑！阿黛拉说，你疯啦！

是有那么点疯，我低语道。

1-5

茉美高兴的什么似的，我一件件把她的衣裳整理出来，里里外外，生怕漏了什么。

像个爸爸的样子，米特奥拉笑道，她收拾完了，过来看我们这边。

那你是不是也要表示表示，我说。

我表示什么？米特奥拉愕然道。

你说呢？我一边闲扯，一边把小姑娘的长袜短袜一双双叠起来。

米特奥拉脸上一红，出去了。

我们出来时，米特奥拉已然一身法理式样长袍外加绿色夹克，阿黛拉穿回了她的军服，长发如瀑布泻下，她一手小提琴一手弯刀，威风凛凛，身后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银色拉杆箱，我觉得她们两个，一刚一柔一正一邪，连银发也是一长一短，但是蛮搭的一对组合，茉美看了一眼，想起什么似的拉起我俩合用的箱子冲进了里屋，搞得我莫名所以。

等她出来了，俨然是魔法少女的装束，手里拿着魔法棒，原来如此。

那么，走吧，米特奥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