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我们谁不是怀揣梦想，以为生命美不胜收，它徐徐展开时，必然如诗如画如歌如诉，现在才知，活着，不过是消磨时日，像一块死硬的石头，直至哪天突然崩掉，我道。

你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耳抗议道，你怕死吗，不如我送你一颗药丸，那就可以长生了。

我喝了口茶，长生很好吗，嫦娥应悔偷灵药，上面那么好，你还下来干嘛？

瞧你说的，一点人情味也没有，他道，喂，抽根烟不介意吧？

介意，我道，我以为你除了炼丹，就天天念清静经了，居然还抽烟。

药味闻多了嘛，难得下来，想换换口味，他笑道。

不行，我这里是禁烟区，不许抽烟。

所以说你没有人情味，他道，难得想培养点小嗜好，你不抽烟的吗？

很久很久以前就抽过了，拜你所赐，我笑道。

我？什么时候啊？李耳懵懂望过来，他现在这个青春年少模样，还真有点让我念旧。

昆仑山时候，我道，你那天放了一把火，把花花草草都烧了，那个烟味，甜丝丝的，我可吸了不少。

唉，真是不识好人心，不是她说你上回过敏了，什么山花过敏，昏厥到不省人事，我何苦放那把火。

我心里莫名一痛，想问，想想还是忍了，淡淡道，抽烟抽烟，你好这个吗，说起来，你天天炼丹干什么，求长生吗，你不是已经长生了吗？兜率宫那么静雅的所在，弄的乌烟瘴气的。

李耳悻悻然把烟卷收了回去，问我干嘛炼丹，你说呢？你很怕烟味吗？

不是，我道，我老婆睡在里屋，她鼻子灵，还过敏，闻不得异味，家里香水什么一律没有的，何况是烟。

原来如此，他道，你说说看，我为何天天炼丹？

嗯，我想了想，是要搞好人际关系吗，神仙都怕天劫，你这个，王母那个，还有如来那个...

切，我是什么身份，还需要这个！

不是吗？我吃惊道，你就不怕那个光头和你抢人缘？

我怕他？我可是人祖？

不是吧，你是被说中了，气糊涂了吧？我不禁哑然，你是人祖吗？你不是道祖吗？人祖不是那位吗？

嘿嘿，你还记得她啊，我还以为你早忘了。

记不记得的，打什么紧，我黯淡道，我巴不得不记得呢，相忘于江湖，不是很好吗，如今她可是，成圣不易啊！

圣人圣人，圣你个鬼，李耳不悦道，我看看，你还长着人心没有？

我有老婆啦，我叹息道，她大约，早就忘了我吧？

你说呢，他鼻子里哼了声。

应该是，超凡成圣嘛，还记着这个算什么，我笃定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她还好吧？

咦，不是不说了吗？李耳调侃道。

是，不说了， 见他抢白，我改口道，我现在，可是很爱我的老婆。

是吗，那不如介绍我认识下尊夫人，我该叫一声嫂子呢。

免了免了，我推脱道，她睡了，况且，我该怎么介绍，这位，道祖老君，三清之一，先天地而生，后天地不死，是我旧识，那该多吓人，她一定以为我疯了。

也是，他道，你就不能骗骗她，说是寻常朋友。

唉，不瞒你，我在人间没有朋友，即便是夫人，我也是当孩子宠爱的，我这人，哪里有能真正交心的朋友。

喂，不要连我一块给损了，他笑骂道，我们不算吗？

好吧，你算，我道，心说有些事，他都不记得了，谁叫宇宙一再循环呢，对了，你还没说，干嘛天天炼丹呢？

哦，那个主要是无聊，李耳道，镇日无事，使唤两个小厮，搞一炉要几个月，到时候过来闻一闻，外面大把的神仙腆着脸等着要，不也有趣嘛，喂，不是我在问你吗，怎么现在是你问我答？

这小子总算不打自招了，我笑道，原来是寂寞啊，这个就无法可想了，人也好，神仙也罢，活着，谁不寂寞。

所以嘛，如何，陪我上去走走？你就不想见见她吗？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嘴上却道，不想，相见争如不见，又不能天长地久，何况，天长地久有时尽，还不如她现在，那才是无尽，多好，我这边，也有身边人不是，总不能无情到说走就走吧。

是吗，无尽很好吗，因为无情所以无尽，那和宇宙本身，一块石头，一坨烂泥，有什么分别，对了对了，那还不如，一团云气，一棵杨柳，或一只土虫呢？李耳说着说着脸上现出揶揄来。

喂，背后说人坏话，不好吧，我道，说起来，你该叫他们一声前辈的。

他们哪里在乎这个，也就你那位，说是脱离，多少还有点藕断丝连的，也许会在乎你我说些什么。

喂，你别总把话题带回来，我道，说点别的不好吗？

好啊，他道，话说回来，玄之又玄的是，为何话题总会绕回来呢，你没好好想过吗？

我算是知道了，李耳这回下来看我，还真是别有所图，唉，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意，看来非得截住他不可了。

去去，去露台抽烟去，我道。

你来吗？

来，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