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

文/冷暖人生

       许久没逛镇子了，前儿一去，似其繁华更甚些许，货溢商铺，贩夫盈街，旗幌飘飘。炸货摊点也照例门楣条幅，篾箩里更是堆满了馓子、丸子，橙红油亮，小山似的，皆是在招诱着。确乎，如此的大堆小山终将迫使你不自主地放慢脚步，多多的望上几眼。自然，我也不可能脱俗，很狠地看过去，在一个小角处，竟瞅见有些许的麻花，扭曲拧巴，也是橙红油亮，且黑芝麻点睛，真诱！于是便念起了儿时的味道来，就向摊主问价：“老板，咋卖？”

       “不贵，十三一斤。”

       “噢！还不贵？油、面都这便宜，只一炸就天价了？猪肉不才卖十二吗？”

      “大叔，这你就不知了，材料虽是贱，但太废工夫。且又传承宁平贡品工艺，外焦里酥不掉渣。买不了亏。”

       “噢！好吧，皇上吃过的，我也尝尝。”随买了几支，的确，如摊主所言，外焦里酥回味无穷，可是，确了无童年的味道。

       曾还记得，母亲去了趟镇子，将半篮子鸡蛋卖了，换得些油盐酱醋，到家时将我叫住，从大襟下的衣袋里摸出一纸包来，东西扭曲拧巴，“看，这是啥？”我摇了摇头。

      “这是麻花，好吃。”我舔了舔嘴唇，接过，拗开一股递给娘说，“娘，你吃！”

      “我不吃，娘吃过的。”

      “嗯。”

     我第一次品味到这般美味，记忆犹深，以至于今日吃得了“贡品”，也觉得味不及前。仍还记得，“焦麻花”……“焦麻花”的叫卖声曾响彻村庄，喊睡夕阳，可恼，却与我村无缘，纠起一件事来，村子里有个大我几岁的，按辈叫叔，小时候被炮仗药呲烂了脸，人送外号“麻花”，且痴痴癫癫，他听不得这叫卖声，以为犯了他的讳，往往卖麻花的来了，就拼命地驱赶，以至于商贩不敢再进村子，让谗嘴的小孩继续地谗着。

      麻花是好吃，也的确美味，至少于我来说。所以想到何不自制，以随时解馋，但制作工艺并无一知，想着也如炸馓子无异，然而，还是问了摊主，摊主也无窃密之疑，介绍说，先将上好的高筋粉和好，再醒、揉，纠成剂子，把油抺在案板上，再搓条，对折再搓如绳状，翻折几次，撒些许黑芝麻粒，捏紧两头下锅即可。

      “看，如此。”说着也示范着，最终沉入油锅的面剂飘上来拧巴的麻花。可是，回家后几试不爽，随后作罢，于是，那家麻花摊我便又光顾了，虽没有品出童年的味道。

       可碰巧，遇食客说，镇上的麻花虽是宁平贡品工艺，焦酥无渣，但口味却不及天津麻花的多，咸的、甜的、辣的、软的、酥的都有，不知为啥，贩天津大麻花的车子不见了。

       “哦！莫不是说口味多，有的选，我尝过的，甜的太腻，咸的太齁，大概不习惯这般口味吧，加上它也非如本地麻花，三四股一支的，而它五六七八股，满糖、重油，又粗又大，往往一支就斤余，如说，“来支麻花”，往往需大十几块甚或更多，你说不要了，他就耍横，你说要吧，心疼人。如此一来，买家就少了，没的人买，自然就不来了。”又一食客接道。

“真是！这是切糕之恶，买卖不公，走进死胡同了，自作底！”先前那食客愤愤起来。

       “不公平？不公平的事多了去啦！算了吧，回家。”我提着几支麻花走了。

       刚到村口，就见一群人围着“麻花”叔，听他与豁老二喊疯话，“这不公平，凭啥你豁老二家的小子下礼是十六万八，我侄子是十八万八，侄子倒还帅他，难道是你家的地比我哥家人均多了二分？”

      “尽说痴话！回吧！”围观者中有人喝道，豁老二却不敢理他，“疯话”、“疯话”的喃喃自语。

       此刻，我顺便也提起了浅塑料袋子麻花打趣:“麻花叔，你看，这麻花股子还有长短粗细，彩礼多少都是女方要的，与地挂不上钓，这那能比齐呢。”

       “孬孙，又取笑我不，你说‘减人不减地，增人不增地’公平吗？”似乎这不是疯话。

       “这……这……这由来已久了。”我只能如此的答，是的，三十年不动地了，添的丁，增的口也的确由来已久了。

       “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量你是驸马爷……别欺……”麻花叔看怼的我无语，竟兴奋的走起戏步，呵呵闪闪引得众人发笑。

       “麻花叔，别闹腾了，该家去了。”我正要去搀，他脏兮兮的袖臂只一甩，便摆出端枪的架势，又唱胡乱的唱起来:“丈八蛇矛在吾手，管你是三公九卿……”

       “锵得……得锵……锵得……锵……将你挑落马下，我回家转……”

       “麻花”叔走了，人围也散了，独剩下豁老二不知为啥把眉头拧成了麻花。

注:宁平是豫东郸城的小镇

2024.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