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圣诗选

品读分享（五）

临峰愚叟（孙传松）

 

羌qiāng村三首（唐　杜甫）

至德二年（757年）杜甫任左拾遗时，因上书援救宰相房琯而触怒了唐肃宗，被放还鄜州羌村探家。《羌村三首》就是这次遭贬还乡后的作品。

　　　　　　一

峥嵘zhēngróng（山势高峻貌，此指云层重叠如山）赤云（夕阳映红的暮云）西，日脚（穿过云隙射下来的日光，就像太阳的脚）下平地，柴门（用树条编扎的简陋的门）鸟雀噪（zào群鸣），归客（回乡的人，作者自称）千里至。妻孥nú（妻子和儿女）怪（对…感到惊异）我在（存在，活着），惊定（受惊的心情安定下来）还拭（shì抹）泪。世乱（社会动乱）遭飘荡（飘泊无定，到处流浪），生还（活着回家）偶然遂（suí遂愿）。邻人满（挤满）墙头，感叹（有所感触而叹息）亦嘘唏（xūxī叹气声）。　夜阑lán（夜深）更（gèng还）秉（bǐng持，手拿着）烛，相对如梦寐mèi（梦中）。

意译：

夕阳西下，满天赤云重峦叠嶂，穿过云缝射下的光柱就像太阳的脚落在平地上。柴门口鸟雀群鸣，经过长途跋涉的我终于回到了家。全家都很惊异，不敢相信我还活着；受惊的心情平定后，个个不禁喜泪纵横。在战乱中飘泊流浪，险象丛生，能活着回家纯属偶然之事。邻人凭墙相望，不高的院墙外挤满了人头，他们望着我无不嘘唏叹息。时至深夜，全家依旧沉浸在兴奋之中，秉烛对坐，像在梦里一样。

浅析：

第一首写罹乱初抵家，合家悲喜交集的情景。前四句描写荒村薄暮的景色，流露出诗人到家的兴奋，亦隐露出村落的荒芜与悲凉。中间六句写初见家人的惊喜与庆幸，邻里围观的嘘唏感叹。最后两句写夜静更深，合家秉烛对坐，依旧沉浸在悲喜交集之中。

　　　　　　二

晚岁（晚年。时年作者四十六岁，忧患余生，自觉衰老矣）迫（被迫）偷生（苟且求活），还家少欢趣。娇儿不离膝xī（不离开膝下），畏（害怕）我复（再，又）却去（离去）。忆昔（回想往昔）好追凉（乘凉），故（时常）绕池边树。萧萧（风声）北风劲（猛烈），抚事（触及世事。抚，抚摸，触及）煎（jiān煎心）百虑（各种忧虑）。赖（幸而）知禾黍shǔ（指秋粮）收，已觉糟床（榨酒的器具）注（流出）。如今足（足够）斟酌（zhēnzhuó注酒入杯），且（姑且）用慰（wèi安慰）迟暮mù（比喻晚年）。

意译：

晚年被迫苟且偷生的活着，回家之后很少有欢快的情趣。儿女绕膝不离左右，生怕我又离开他们。回想往昔喜欢乘凉，时常抱着期冀在池边树下徜徉。而今北风萧萧猛烈地吹，想起世事就百虑煎心。幸而知道秋收结束了，觉得糟床已经流出酒来。如今足够饮了，姑且用它来宽慰我这个偷生的老头吧。

简析：

第二首写还家后的心情：前八句写郁郁寡欢、百虑煎心的情状；后四句写无法排解忧郁，只好寄望于酒，偷生自慰的情怀。

　　　　　　三

群鸡正乱叫，客至鸡斗争；驱鸡上树林（古代黄河流域家养之鸡栖息在庭树上），始闻（才听到）叩（敲打）柴荆（用柴荆做的简易门户）。父老（对老年人的尊称）四五人，问（慰问）我久（长时间）远行（出远门），手中各有携（xié提着的），倾（倒）榼（kē古代盛酒或贮水的器具）浊zhuó复（再）清。“莫（不要）辞（抱怨）酒味薄（味淡），黍地（种黍的土地）无人耕：兵革（兵器和甲胄的总称，泛指武器装备或战争）既（都）未息（没有停止），儿童（此指青壮年）尽（全都）东征（此指对安史叛军的战争）。”请为父老歌，艰难（艰难的岁月）愧（对…惭愧）深情（父老来慰问我的深厚情谊）。歌罢仰天叹，四座（满座的人）泪纵横（横七竖八，多貌）。

意译：

群鸡乱叫着相互打斗时，客人来了。主人将鸡驱赶到庭树上后，才听到客人敲打柴门的声音。来客是四五个老年人，说我远出在外很久才回家，特地来慰问我，每个人手中都提着有酒菜，从他们榼中倒出的酒，刚倒出来是混浊的，后来才漫漫地澄清。父老劝酒说：请不要嫌弃这酒味淡，庄稼地已经无人耕种了；战争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孩子们全都东征打仗去了。诗人被乡亲父老盛情感奋，情不自禁，高歌致谢：在如此战乱连年的艰难岁月里，承蒙大家深情款待，令人感激，叫人惭愧。唱完仰天长叹，在座的人无不热泪纵横。

浅析：

第三首写邻人来访的情景：前四句写庭院群鸡鸣斗，主人驱鸡上树，客人叩门的情景，意趣盎然。中间八句写艰难岁月之中，乡亲父老还携酒菜相慰藉，笃意感人。结尾写主人悲歌致谢，四座同悲——国是日非，民生凋敝，能不悲伤？

石壕吏（唐　杜甫）

吏：春秋以前大小官员都可称吏；战国以后，则指官府中的小吏或差役。

　　公元758年，郭子仪等九节度使，率兵数十万围攻安禄山之子安庆绪所占领的邺郡，业已胜利在望。然而，昏庸的唐肃宗不信任统军的节度使，不设统帅，各军互不相属，行动无法统一；兼之军粮不足，士气不振，故未能抓住战机。两军相持到次年（759年）春天，史思明派来援军，在敌人夹攻之下，唐军全军溃败。唐王朝为补充兵力、军需，派人强行抓兵索税，民不堪命。是时，杜甫正由洛阳赶往华州，途经新安、石壕、潼关等地。作者就途中耳闻目睹，写成了组诗《三吏》（《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三别》（《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

暮（傍晚）投（投宿）石壕háo村（今河南省三门峡市东南），有吏夜（在夜间）捉人。老翁逾（yú越过）墙走（逃跑），老妇出看门。

吏呼（呼叱）一何（多么）怒（凶猛），妇啼（放声哭）一何（多么）苦（痛苦，悲苦）！

听妇前（上前）致词（说话；向人表达思想感情）：“三男（三个儿子）邺yè城戍（shù防守）。一男附书至（捎信回家），二男（两个儿子）新（新近，最近）战死，存者（活着的人）且（姑且，暂时）偷生（苟且求活），死者长（长久，永久）已矣（完了）！室中（家里）更无人（再也没有别的男丁了），惟有（只有）乳下孙（还在吃奶的孙子）。有孙母未去（离开），出入（出门；出入，义偏出）无完（完整）裙（古谓下裳，此指衣服）。老妪yù（老妇）力虽衰（衰微），请从吏夜（连夜）归（回军营），急应（应征）河阳（今河南安阳）役（服役），犹得（还能，还来得及）备（准备，备办）晨（早晨）炊（烧火做饭）。”

夜久（夜深）语声（说话的声音）绝（断绝，没有了），如闻（好像听到）泣（qì哭）幽咽yè（声音低沉轻微）。天明登（踏上）前途（前方路途），独与老翁别。

意译：

傍晚时分，我到石壕村投宿，有官差趁着黑夜进村抓人当兵。老翁闻风越墙而逃，老婆婆出门去察看情况。

差役们的呼叱多么凶猛，老婆婆哭得何等悲苦！

听得老婆婆上前对差役说：我三个儿子都在邺城戍守对敌。有个儿子捎信回家说，我另外两个儿子最近已经战死沙场；活着的人暂时还在苟且求生，死了的就永远完蛋了。我家里再也没有别的男丁了，只有一个还在吃奶的孙子。庆幸有个孙子，他的母亲才没有离家而去，可怜她穷得来连出门都没有一件完整的衣服。我老婆子的力气虽然衰微，还是请允许让我跟从差爷连夜回军营，赶到河阳去服役吧，说不定还来得及为军队准备早饭呢。

夜很深了，说话的声音没有了，但好像还听到有人在低声地哭泣。天亮后，我登程上路时，仅能同那个老头子一人告别离去。

浅析：

这首五言古诗，记叙石壕吏乘夜抓人当兵服役，连年老力衰的老妇也不放过的故事，揭露了肃宗时代官吏的残暴，政治的黑暗。表现了作者对“安史之乱”的痛恨，对苦难深重的人民的深切同情。

仇兆鳌说：“古者有兄弟始遣一人从军。今驱尽壮丁，及于老弱。诗云：三男戍，二男死，孙方乳，媳无裙，翁逾墙，妇夜往。一家之中，父子、兄弟、祖孙、姑媳，惨酷至此，民不聊生极矣！当时唐祚，亦岌岌乎危哉！”（见《杜少陵集详注》）诗人如实地揭露现实，不虚“史诗”之誉也！

作者简介：

孙传松　字恒苍，号临峰愚叟。男，戊寅年正月廿五日辰时出生，四川资中兴隆人。　　

幼入私学，寒窗五载，改上公学，初中高中而高校，1965年毕业于四川大学。毕业分配入省委组织部。1969年4月，响应“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时代号召，从四川省委组织部调至军工企业国营467厂，参加三线建设。厂建竣工，入子弟中学任教。

重庆江津三线战士，杏坛底层一介布衣。

现为中华诗词家联谊会会员、中华诗词家协会理事、中国老年作家协会会员、心潮诗友、重庆市江津区作家协会会员、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