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敏:糊涂
作者：冷暖人生
说到糊涂，大多都会联想起混帐犯傻、不明事理等词语，如果把它作标签，贴在一种食物上，恐怕就有人不明白了，也会犯起糊涂。可这偏偏就是养育豫民的一种食物。也就怪了，为何偏偏在河南一带称糊涂，别的地方就另作他说了呢?也曾问过许多人，大多都糊涂这糊涂的起源，没有谁能说的明白，可见，这桩公案已无可考证了。不过，自从被称作糊涂以来，无论稀薄与浓稠，对它的亲切感豫民是最有说道的。
其实，这一碗糊涂并不简单，可区分穷富，可断厨艺优劣。也就是说，糊涂经常豆少汤稀，说明家中状况不佳，如果一顿澄似清水、一顿浓稠如糨，说明没掌握好技巧，芡水比例不合适，打糊涂的主妇就不是一个巧媳妇了。
据了解，糊涂应与城里人的稀饭等同，跟南方的粥有些类似，和贵族桌上的羹似乎也粘点边，因为加了菜的咸糊涂很适合对羹的解释，不过，羹，不管是从字意上、还是从食材上讲，可以说它是有阶级的，不像糊涂具有广泛的平民性，试问，加了肉又漂着仁义道德的美食，平民哪个敢吃？
糊涂的熬制也很简单，以时令的菜、果、粮作主料，以面粉欠成芡，沸点时混入锅中，釜底的大火将汤水收到浓稠时，糊涂也就成了。冬天是最适宜喝糊涂的，但在屋里喝，是喝不出味道的。农村有个习惯，到饭时都喜欢围饭场，晴的天里，新出的太阳仍凉冰冰的，寒风仍旧凛冽着，可这并不能阻止人们的脚步，三三两两的，或依墙面东而蹲，或土堆傍朝阳圪蹴，手拿着馍馍，脚前放一大海碗糊涂，咬下一口馍，然后贪婪地呼噜一大口糊涂，让热汤暖透胃肠，温热六腑，这才开口互至相问，边吃边话农务。最能喧然气氛的应该是小孩了，穿梭其间吃你碗中薯，尝他盘中豆，特别是喝糊涂拉起的长秧子，一声“呼――噜――”，看似气吞山河，可结果也只一小口，那副调皮像总会弄得大人笑喷洒饭，好不亲切热闹。
豫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早上糊涂粥，中午糊涂面，晚时就不得再糊涂什么了，大概是怕一天到晚都是糊涂，一旦糊涂蒙了心，别说想做个明白人，就是连做个清白的梦恐怕也不容易，所以须疏肠通络，清心明智了。按先民的经验，这时须喝些茶汤来，月上柳梢时，村子中央照例的又围出了饭场，照例三三两两地圪蹴着，照例有小孩搅着场子，只是那一大海碗盛的不再是糊涂，换成了混了少许豆、薯煮熬成的茶汤，一阵家长里短、天南地北的叙唠，直道得海碗见了底，这才各自散去，让一天的糊涂帐随着一声饱嗝散入夜空，让宁静的长夜有一场清白的梦。
也就在昨夜，果真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玉帝差杨戬担昆仑、不周二山欲置南粤，以阻拒夷狄。杨戬衔命却嫌路远，而将二山弃至豫东平原，民多不曾见过山，大喜，以为是上天赐的福，纷纷拜于二郎神前，直到有了塞路、难耕之患，才醒悔当初不拒杨戬，大呼糊涂。醒来后见四野仍平坦无比，觉得此梦甚是谎诞，但这山横却在了心里，想让二郎神再担走或将有些难了，不过，梦中从糊涂到明白的转化，却佐证了先民餐序安排的高明性，要不然，晚上再来一碗糊涂的话，这梦恐怕就难清白了。
还是在晨风里，村子里照例又围出饭场，又照例三三两两地圪蹴着，也照例地都端出一大海碗糊涂，照例也有小孩搅着场子，不同的是生活较以前改善些，多出一碟菜来。可吃饭时议论的话题，仍就是天南地北、前三皇后五帝，变化不大，你听。
“恁还都不知道吧，这糊涂在城市里可不叫糊涂了，叫稀饭!”见过世面的人打开了话夹子，也释放出一股子井底的淤泥味。
也有人会接“噢!真的?难怪城里都比咱强，咱们天天糊涂，天天糊涂，不糊涂的也让糊涂给灌糊涂了，明个儿咱也改称稀饭算了，省得再糊里糊涂的，一辈子窝窝囊囊。”
“哈哈，是的，都变革了，老的那一套都过时了，该改的都得改改了。”
“糊涂改稀饭简单，但入到大事上，改好了好，改不好可就是灾，改过来了，再改回去，这就不叫变革了，这叫瞎胡折腾!比方说，分地的事吧，当时说能调动生产的积极性，能发家致富，你见谁富了？现在又搞什土地流转，说什么一家一户影响生产力发展，那何必当初分那个地呢!绕了一大圈又回来了，这不是糊涂吗!”村里公认的明白人也说句。
“真是，当官的糊涂了，那还不把咱老百姓带沟里去!”
“哪你啥办法?跟着跑呗，官糊涂了，民不糊涂行吗?，哈哈......一锅（国）糊涂吗!哈哈......”
“改称稀饭？那可是祖宗起的名，还是不改的好，难得糊涂吗!哈哈......”
“难得糊涂......，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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