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哲学
作者:河伯    发布于:2023-08-16 21:58:25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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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有种子在里面萌芽而不自知,因为年幼,因为无知,后来,随着年事渐长,欲望遇见了形式,苏醒了,水漫出堤坝,流动与生长开始了,再后来,周行的水流彼此汇聚,形式与内容合一,回溯至本源,种子长成了树,那时再次回想,这种子来自何处呢?
眺望时间流逝,个体的,种族的,那昙花一现的世界现象里必然曾经种下了这种子,无数次,等待开花结果。
一颗种子发芽了,或者自以为发芽了,并且向外散开枝叶。
哲学,玄学,形而上学,不拘叫什么,只是醒觉意识试图以最高抽象概念化把握世界的尝试,那种君临一切的欲望,精神的妄诞,有幸来到这个世界且终将迅速终结的生命无法避免,那么,不妨癫狂一下吧。
个人是如此卑微,遑论其历事,犹记三十余载前,年少无知游荡于内地小城街巷,每有人生恍惚,进退无据之感,譬如宝珠委顿泥潭,不知尚有天地在,此刻想来,此等迷惘,种子意欲醒来前的萌动尔。
石头记言女娲炼石补天所余顽石终究不耐寂寞,化为通灵宝玉落入凡尘历练一番,黑格尔言精神必然坠入时间因为永恒持存于自身不可能全然静止不动而是以运行于时间方式完成其周而复始的自我回还是之谓永恒,哲学,即在于对这基本事实的认知,而我们,不过分享了永恒而不自知,吾之醒觉仅仅发见此而已。
时代,或人生的世世代代,不过花开花谢,诗人说,不无悲伤与忧戚,他面对这个庞大的宇宙无所适从,看到自己的易逝更加不安,因为他选择了抽象的美丽与感性,不曾全力抓取其力量,抽象的力量,思想之力,助我们解脱与释然。
所以最后,与我相伴的,是哲学的孤独,而非其它各品类,因为当生命渐渐摆脱了形式与内容的形形色色,甚至生与死,有与无,唯有这最初最终的抽象遗留下来,观望着自身与宇宙的消逝与寂灭。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子在川上曰,另一边,老子隐没于青山碧水,如胡蝶翻飞逍遥的,是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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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文字遗落给我们的,老子是第一人,最早者总是承担着灯塔的作用,以后的国人不论承继背离,总在其余光与阴影里,我也不想免俗。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世尊说。道可道非常道,老子也如是。
思想不能来自于咬文嚼字,思想只与思想交汇,所以一部道德经,有人看了昏昏欲睡,有人欣喜若狂。
文字总是充满欺骗,这真无法可想,如德里达所言,文字/语句/段落/文本总在不断建立中心又去中心化地游移着,谁笃信文字,他就离傻不远了,可悲的是,能传之后世的,唯有文字。因之,色相虚妄,法亦非真,佛仍须藉此相应说法;道不可道,知不可言,智者也仍须言说,终落言诠。我相信,在他们之前同时之后,无数智者来过又去不曾留下踪影,因为深知踪迹总是迷惑人误入歧途,世尊说法只是身后结集,道德经之始末,早已成谜。
我们何其有幸,一睹此二子言传;何其不幸,终为思想所迷惑,落入其身后之文化泥潭之中,此生无望挣脱。
不如遥想斯人风致吧。世尊行走恒河岸边,乱世迷离,生灵涂炭,加之思想洪流庞杂芜乱,九十六种外道,婆罗门,顺生论,风拂于面,他感到一种具体的抽象,深入骨髓的不真,这种感觉针扎般刺痛他,他却苦于无法赋予其知识、识见与思想,欢爱痛苦,仿佛真实不虚却如此遥远,他于是走上了寻觅之路,寻觅内心的真实;另一边,虚度于日月交替四季轮回及无常人世的老子若有所思,三皇五帝已成空梦,天地不仁,生计维艰,这人世的法则与天道何尝有二,他沉思自然之法,发现唯有取法自然方能自存,水也,处下不争,利万物而长存,面对严苛的宇宙人伦,老子选择了以退为进,以无为用,以弱胜强,虚怀若谷,顺达天理。
言外之意,弦外之音,善听者得之。
万物与我无时无刻不在分崩离析之中,万物与我以及时间世界皆为虚幻,知其本末,乃得涅槃境界。
无中生有刹那毕现,毕现者何?无之幻象而已。老子与佛已然明白了,因其有,顺其无,可也。
要之,老子之道,世尊之佛,通达天地与我执之虚无本质而已。

2

西方极乐世界,我们修道成仙之外另一个念想;西方的西方,佛陀以西,又一块文明交汇地,发枝于希腊。
巨人之前的时代就不提了,他们太过深邃又如此模糊,断章残简又容纳了西方千年的附会与寄托,真是过犹不及。苏格拉底的孜孜以求与哲学之求死场景过后,我们终于来到了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
黑格尔在哲学讲演录里给予二者足够的篇幅,也在提醒我不要略过他们。
事实也如此,正如国人于儒家孔孟的规范之下,藏着佛道的种子,西方思想,始终在此二人的视域内活动。
柏拉图告诉我们,万物有其理,理念规范指导世界,那么理念与现实世界,孰真孰假,谁为本质谁是现象?
亚氏逐一解释了世上的形形色色,不论事物,时空,形式,内容,他素朴而明晰地赋予世界诸范畴应有的概念,以一种哲学的语言,建立了西方思想史/概念史的标准范式,西方思想由此正式展开,同时由柏拉图的二元论赋予的张力一路伴随引导而使哲学与宗教、此岸与彼岸,现象与本质相互纠缠着蜿蜒前行,直至黑格尔,你已无法分清他究竟是哲学思辨大师还是彻底的神秘主义者,一个有神论者。
不要忘记了,赋予柏拉图以宗教外衣的,和给予宗教哲学内涵的,犹太教与柏拉图主义,二者相辅相成,共生长成,它们之后的变体基督教教义与哲学上的存在命题,构成了全部的西方思想。
时间与空间,这互为彼此的命题,既非事物,也非实存,它们是人心的虚妄,精神的旅程,永恒之路,死亡的剧场,是宇宙,是虚无,是思想也是梦幻,是亚氏的冷静也是柏拉图的激情,是旧约与犹太教的执念也是基督徒的务必克服之征程,是康德已然克服之妄诞也是黑格尔再次施展魔法的道具,是海德格尔又一次的游戏,也是德里达最终必须解构的最后的堡垒,是宇宙的一个梦,梦见了你我,众生,与宇宙自己。

3

有一道暗流,本可以成就另一段西方思想史,然而他表面上最后演化为思想与学术的一个方面,其实早已如老庄之于中国人,流淌在西方思想的深处与暗处,这道暗流是弗洛伊德。
这早已不是心理学了,众所周知,他开启了哲学/人学的一个全新却是最深刻的视域,思想本身,意识本源。
我知道从这里往下深挖,人与动物的边界终将隐去,这对我们不仅国家民族间弱肉强食,人与人竞争,而人居于地球顶端压制了所有其它生物致其灭亡,人且以食肉为乐的普遍现象不啻为一记响亮耳光。所以还是将之作为我们心知肚明不宣于口的秘密为好,虽然其代价是人类终于没有在这条道路上深耕太久。尼采说:人性,太人性了。果然,我们一切思想之道路的选择终究还是以利害权衡而非真理为标尺的,只是表面看不那么明显罢了。
弗洛伊德说出了一点,我们不过是动物,动物不过是感官、反射、信息存取/梦与意识、本能与欲望,我们如此一致受困于潜意识无意识,我们又如此自负以为人与动物是如此天壤之别。知道了这点,人的神话就破灭了,这对文明可全无建树,还是把它藏在心底吧,一如擦身而过的爱情。
可以设想西方思想循着这条路径将至何方:人的权利与动物权利,其它物种的权利,自然的权利,各民族种族的平等权。民主、普世价值,西方世界近半世纪的喧嚣,问题是这些只是说说而已,一直以来,我们知道其中的伪善已经到了不必遮掩的地步。
但是,正视弗洛伊德,正视生命的权利,这是人的本分,他的价值更甚于佛陀的价值,与大雄比肩,这是最宽广深邃的悲悯,对于生命的不舍、爱与慈悲。
佛教与耆那,我同时尊二者为圣,比肩这种宗教情感的,应是发源于弗洛伊德思想的人性与意识研究,那必将导向一种全新的生命价值观念,惠及所有生命形态。

4

相同者的永劫轮回,多好,神与魔都被踩在脚下,直至世界尽头,谁也无法逃脱.
时间和空间是我们的梦幻,那瞬间绽放的,是虚无的泡影,可以设想无时空的死寂里,一下一下,这里那里,甚至是同时同处(当然这只是戏拟因为死寂里无时间空间),很多花开了,无数花开了,这些是一个个宇宙.
我们看不见别的宇宙,甚至看不见自己宇宙的终局,但怀揣着尼采这句险恶的论断/预言,我们也无须刻意去看了.
原始的宗教总是更深沉,不搞什么三位一体道成肉身的哲理,沉思脉脉融入宇宙宏大的暗流里,且在现世幻化为神话与形象,引导世人以凡尘的姿态拥抱交融之,成就在时间里的信仰与现世种种,比如婆罗门印度教的繁复绵长的征服与演化,虽然,已经少有人能触摸圣人最初呼吸的气息了.我经受过世尊骨肉离析的观望,我知他是对的,我与他都是假名安立,甚至阿赖耶识也是学理上的虚构;我知自然与生殖的恐惧与神秘,所以我不诟病先人的敬畏与膜拜,不论萨满,或各种母神崇拜;我知道最初的也是最终的,宗教的也是形而上学的,属神的也是属思的,思想的出处归处同一,万物与精神自成圆环,时间之梦幻也首尾相顾,永恒的一,一的永恒,不论一神教,道,涅磐之喜,上帝或真主,存在之奥秘与死寂的深渊,始终是同一的,那是我们的终极与界限,无可穿越,徒然哀伤,唯有默念八字真言或执着一生的跪拜或可稍解灵魂之渴.弗洛伊德说我们什么也不是,只是恐惧与悲哀,形象与语言,梦与痴,挣扎与宿命,那么,我们终将认同与融入的,唯有宗教最原始本真的内涵,万物的本源,宇宙的一,永恒之静谧死亡之内的休憩与包容,一如母性的子宫,神之怀抱.
哲学,不论东方西方,原始的语言或各自创制的术语概念,如何叙述如何推理演绎,本质核心唯有内省,整个宇宙的内省呈现为现世的道路:圣人,思想,宗教,哲学,诸文化诸文明,能够作为宇宙自身之道路的唯有诸世界里最高等醒觉意识的思想过程,那些最聪明,最深沉,最贴近与远离其个体不论肉身欲望还是思绪者,他们呈现为道路,迷途与挣扎,这个星球上,是人中龙凤,智者之流.
然而人世的梦短暂而虚幻,个体犹如火柴或火把,刹那燃尽,让精神之火熊熊燃烧并焚毁我吧,诚如歌者所歌,我将熄灭永不能回来,虽则我知这相同者的永劫轮回将延续,我应会回来,且一再回来,正如历史与人只是那一个,永是那一个,但在轮回里的无数的我谁也不认识谁,记得谁,所有的都是旧的,每次都是全新的,哲学的忧伤与慰籍也大抵如是.

5

思想思想思想,如海德格尔所言,此外无他.
纵观人类历史,思想史,可以发现道路只有两条:思想,或全然不思想.
思想是人的宿命,或曰恶习,精神总是不甘寂寞,正如给了它肉体,它要追逐肉体的欲望,满足肉体时精神假此自足.
或者纯粹的思想,那是纯形式的追逐,放弃具体的眼耳鼻舌身的有内容的追求,纯意识的欲望与追逐,是为思.
另一条道路,全然不思,思维断绝,或者绝处逢生.比如,佛陀思极而入定,古老宗教的修行,禅,近人如克里希那穆提.
思到极处无所思,无思极处思翻涌,思与无思在边界极限处交会,彼时,真知越过时间空间自现,是为精神之自我意识.
精神之自我意识是精神的道路,宇宙自省之路,唯有个体不再以个体自居,融入大有,那意识方显露出來.
所谓思不过肉体进化之究极,所谓肉体不过物质进化之总成,所谓物质不过能量显现之形式,所谓能量不过虚无之自呈.所谓虚无不过万物之源之始终,所谓哲学,所谓爱欲苦痛生死存殁,不过虚无之戏.
思想思想思想,思想者何?虚无之幻影,镜花水月,君以为真耳.哲学,精神虚构之命题,精神假以穷思迂回,实则自思而已.譬如梦中梦,幻中幻,其至高成就不过悟出一切皆幻,慨然长叹而已,如伟大的歌德所言:世上种种,不过譬喻一场.
然而吾将何往呢?我已是众人,与世沉浮;我已是无人,空具皮囊;我已是佛陀,随风飘散;我已是大雄,爱惜万有;我已是夫子,忧郁世情;我已是老庄,欲去还留;我已是真神,不论耶稣或主之名;我已是无限,尘沙风影星河黑洞;我已是时间,洞观此身永恒无二;我已是空间,因为虚无生出天地;我已是恶魔,带来如此可怖讯息;我已是菩萨,水沫泡影中淹留不去;我是康德,于幻象中悠游度日心静如水;我是尼采,狂妄燃烧终将发疯或只余灰烬;我是这思想这梦这精神无尽游戏之一环,既非必须,也无意义;于是我决定全然不再思想,几乎忘了这仍是你的棋局,你的游戏和你的伎俩,我仍在尔之掌握.
我已分不清这烈焰焚身的自燃是快慰还是痛楚,荣耀抑或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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