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

-梦幻罢了。

人世，就如一场貌似无止境，但你知一定会结束的梦，唯一的悬疑是哪个时点，哪里，及如何终结。

帅不帅？这小子摆出仙风道骨的做派，夜半在阳台突袭我，谁教我失眠呢，放着老婆孩子不管，暗鬼般深夜饮酒吹风，城市的天空，星星也见不到几颗，倒是安静了不少。

李耳？我的直觉通常错不到哪里去。

还好，你还没失忆，他淡淡道，比那位强多了。

哪位？

你说哪位？李耳诧异道，你是不是活傻了？

怎么会失忆呢？我也是莫名了，什么时候的事？

有阵子了，他道，有点忙，等反应过来，好像不大听闻她的消息了，这才去看看，原来她失忆了，如今门也不大出，虽说还认识我，那记忆也有些模糊了。

我的胸口忽然有些憋屈，你等等，我道，急忙进屋翻找，往嘴里含了颗救心丸。

怎么，又难受啦？老婆在床上低语，要不窗户开大点？

你睡你的，我道，我去阳台透透气。

然后呢？我问道。

然后嘛，她说，你替我去看看他，所以我就来啦，咦，你怎么有点口齿不清？

废话，含着药呢，我道，大口吸着气，多少缓和了些，内心陡然五味杂陈起来。

那么，她还记得我？我的语调不知何时改变了。

要忘记，你怕也是最后一个吧，李耳悠悠道。

我不记得她的容貌了，我想我会在这边老死，心里藏着一个秘密，甜蜜而忧伤，我怎知会这样？

那么，你怎么说？李耳问道。

我怎么说！那你怎么说？我怒道，怎么就搞成这样子？你是干什么吃的？

那个，忙嘛，李耳道。

你忙什么？我道，要挣钱养家吗？要替谁卖命吗？早知道这样...

早知道？当初走的不明不白的，谁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在心里急速盘算起来。

那么，带我去吧，我道。

可以吗？你这儿，不要紧吗？

不要紧，我留个条子，我道。

我写下留言，不能多说，干脆说打定主意流浪去了，抱歉很不负责任，请勿等待，以后婚嫁随意，孩子拜托了，一页纸写了存折的密码等，一页写了离家出走的声明，签字按手印，我是个无情的人。

你怎么哭了？女孩道，她伸手抹去我的泪水。

我哭了吗？我不是在笑吗？我们多久没见了？我们是不是隔了一个宇宙还不止？

傻瓜，我可没哭，我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女孩只是懵懵懂懂看着我。

遥远的记忆，比记忆更遥远的往事，比往事更遥远的，是不曾间断的思念。

我终于再次拥她怀中，姑射之山，昆仑之野，青山碧海，遥远的宇宙深空，一样的拥抱，却过去了近乎无限的时间与轮回，仙子，我喃喃道。

仙子，是我吗？女孩在怀里低声问道。

是，是你，我道，女娲这个名字，是那个蠢货取的。

那个，那么，我回去啦，李耳总算发声了。

我已无暇，只是摆摆手让他去了。

还好这次你没打我耳光，我说，我的情绪有所平复。

我几时打过你耳光了？女孩道。

那个，以后我一点点讲给你听。

娲皇宫再度热闹起来。

那个，我是招摇，顶多算个散仙，好在和她以往有些交情，这不，依从约定，女娲大人身体不适，我就被太上他老人家从犄角旮旯里给提溜过来了，专职陪伴而已。

神仙嘛，有多嘴的，有寡言的，幸好这儿比灵山还远，打发过去，总会得清净的。

曾经，我宠爱她如一个孩子，我知她将在无限中失去记忆，因为我已将一切铭记于心，我只是误会了我们，误会了她，李耳，以及我自己，现在我知道，所有的寄托，托付，设若自己尚不足以，何况他人。

史前，史前的史前，事物尚未命名，谁也不曾被染指，一切美好如初，连睡莲，也安静沉睡在静谧的池塘，我知她永远如是，只是不曾料到她会完全失忆。

那个，你为什么叫作招摇？

这个嘛，从前有座山，叫作招摇，有个人，他也很招摇，主要是没衣服穿，我开始讲故事给她听。

星海，无数的星星，当它们组成巨大的星系时，自身硕大的体型反而不明显了，宇宙中存在着无数个银河系，它们旋转时甚至令星尘也铺天盖地闪烁不止，在沉寂的宇宙虚空里熠熠生辉。

流沙之城，她突然说，回过头来看我。 

女孩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是泪光。

记忆，它消失与返还是如此迅疾莫名，往往令人无从防范，人心，看似坚硬如铁，却也脆弱不堪。

女孩在抽泣，我做不了什么，只能更紧的搂住她，那些记忆，它实在太庞大太深远了，我不知她还想起了什么，有些往事回来了，我知道当记忆的灰烬重燃时，那些曾经的爱情与伤痛也会回来，世界也会，它使生命重负，不堪忍受， 我任她在怀里哭泣，不要紧，我说，我们在一起。 

再一次，有风，风扬起她的秀发，我知是星系旋转造成的时空扭曲扬起的风，它和空气无关，和我们无关，我细心捋顺她的长发，我知道我的她回来了，世界再度焕发光彩，这个或许是我亲手开启的世界，重新有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