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一座城，向你倒来，你必定

        岿然无动

        如果只是一个人，向你驰速

        或许

        这枚无羽之簇在攻心伐谋的    那瞬间

        你已是

        烂泥一滩

 

        衣火没跟水秀、丛飞他们去外边吃晚饭。

        他倒不是因为自尊心强面皮薄，丛飞戏他：“你有时候真就是个没自尊心的人，女人家喝过的汤，你也敢抢过来喝。”

        “去你的，有她们仨陪你就够了。”衣火不理他。

        “人家衣火哥没想让他妈一个人在家吃饭。”水秀在一旁帮腔：“快去了，衣火哥。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家？”

        “得了，我各回去，拜拜。”衣火就和这四人分道扬镳。

 

        上自习的路上，衣火遇见英子。英子除脸色弱显憔悴，并无大碍。他们一路走，简单的聊了几句，说了说今天的战况大意。到了分路口，分别而去。

        “火火哥，要不要水秀下晚自习后，在这等你？”英子转身问。

        “算了，才在一起玩了一下午的，拜。”衣火表示不必了。

        上了一中那个又烂又陡又长，又黑摸区拱的老坡坡。衣火一眼就看见了丛飞，在校门口旁边的小店前。

       “给。”丛飞递过来一盒烟。

        衣火接过来一看，是遵义牌香烟：“你准备安哪样套套？”

        “水秀给你的。”丛飞回他：“万一你不想要，给我得了。”

        拆了包装，衣火递一支过去，丛飞亮了一下藏袖口的烟草：“点起的。”

        “喊她莫学抽烟，她还给我整这一手来了。”衣火倒不觉得意外，但显得有点意见：“她这是在害人。”

        他自己点上一支，刚好看见幺蛋子和查理一世。衣火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红梅，递给幺蛋子，解释只剩一支，再从烟盒里取了一支遵义递给查理一世。

        “走，我们躲远点，到那边田坎去抽。”丛飞发出警戒的信号。

        丛飞表示，非常好奇查理一世名字的来历。

        幺蛋子提示：“你看他象不象世界历史第一课中，英国国王查理一世？”

        “咦，还真的有点像。”丛飞认真观察一下：“除了没有那两撇八字胡。”

        查理一世笑笑，解释道：“叫我老查就是了，莫听他们的瞎扯。”

        幺蛋子插话，对着衣火说：“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不来上自习呢，腿不软？”

        丛飞一边抢答：“他敢么？今天星期天，班主任肯定要来查岗，校主任也会来清查人数。他敢逃晚自习，不就是找死。”

 

        又遇见慧妮，衣火一如既往的，既感到亲切又生疏，既内心激动又不得不抑制抓狂。二人微微颔首，以示问候，又轻声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慧妮无瑕顾及别的，只管夺步前去，赶在铃声前进入教室。

        衣火忽然觉得，自己怎么的也跟不上那丫头的脚步。

        衣火上得二楼，正准备拐进教室，发现班长水共正是在等他，有事：“衣火，你先把书包放了，我俩再商量个事，好不？”

        原来，水共是因为班级的学习园地栏目的事情找他，他觉得，这事，兴许只有衣火来组织来完成，应该是最好的。

        衣火倒也没推脱，只说这事要大家起完成，特别是组织稿件这事，比较麻烦。水共倒是直截了当：“你决定怎么做就行，我来当帮手。”

        当晚，衣火和水共就在晚自习适当的时间，下达了尽快完成学习园地和栏目征稿的任务。但衣火没有直接要求谁做什么或完成什么。

        衣火说：“我几个班都窜了，人家班的学习园地都已经做了，并且都做完。只有我们班没动，所以本周必须完成。这里头，最关键的是稿子，所以，各位同学务必整点文章出来才行，任何体裁的都行。直接交给我！”

 

        衣火并没有停留在口头上，或者安静等待。第二天，凡有闲瑕，他都拿着个本子，全班逐个约稿，并将有意愿的同学记下姓名，便于到时催稿。

        他要求学习委员组织几位女生，负责买材料、剪纸、贴墙，把学习园地的框架先行做出来。他又找到夋木，解释道：“图画的事，我只能找你了，你必须帮忙。”

        夋木表示，我不会画什么，就会画一些米老鼠、唐老鸭之类的。衣火立即拍板：“行，就米老鼠，女生的米老鼠，明天下午整出来。”

        这一下，够衣火用心的了。他不再想念慧妮，不再理会他的那些丫头，不再去为那些发霉的恶习伤脑壳。他连走路都在构思，哪个栏目用哪种体裁的文章，哪篇文章采用哪种架构，甚至是哪个词语怎么用，落款怎么落。

        边走边想，用心至极。一不小心，竟然直接撞到一个人影身上去了，吓的对方一声尖叫，也把衣火拉回现实：“对不起，对不起。”

        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小女生，虽然不够漂亮，但还蛮有特点的：长长的大麻花辫，一袭素雅的民国女学生装，瘦瘦的身材，长形的小脸上挂一副夸张的大眼镜。

        衣火感觉小心脏被闪电击了下，有意不自觉的，正要付身上前去仔细端详，这别一样的民国丫头。他甚至想数一数，那纽有多少，那扣匹配纽不。

        熟料，人家丫头一溜烟跑了，没准心头还认为撞上了个神精病。

        衣火一看，民国女生跑向了二中方向。心里顿时空闹闹的，复杂的思想乱飞：这小小的偏桥小镇，居然还藏有如此特立独行的妹子？枉我在世十八年，白活了一场。

        衣火还想撵上去，火力侦察从来都是他拿手好戏，决不会铩羽而归的。

        一阵铃声和叫唤：“衣火……”

        扭身一看，是水共。

        水共下得车来：“情况怎样？没问题吧？”

        衣火笑笑，满目自信的：“会有什么问题呢？”

        衣火还在分心：那到底是哪家的丫头？在哪个班念书？是学古筝还是学琵琶的？她家爹妈会不会要我这样，二流子脾性的女婿？

        等等，等等。

 

        果然，下午放学后，班里几个手巧的女生，在衣火的指导之下，剪剪贴贴，教室的墙上，学习园地的框架基本成形。

        “谁来写毛笔字。”学习委员问。

        可是没有人愿意写，都在推三阻四的，表示没学过毛笔字。

        “行了，行了，我来。”衣火看不下去：“看都看会了，还怕哪样子嘛。”

        呵呵，衣火提笔，几个鸡脚叉的大字顺势而成：

        我们的世界！

         “不是学习园地么？怎么写这了？”几个女生叽叽呱呱的。

         “干嘛要和他们一样，这不挺好？”衣火满不在呼。

        水共也认同了衣火的歪理，志成一年（4）班的学习园地，竟然被这几个少男少女整成了我行我素的＂我们的世界＂。

         周二的一早，夋木的米老鼠也上墙了。

        粉色萌宠的玩偶，惹的一众女生喜欢的不得了：“衣火，你太有才了。”

 

        衣火妈看他那么用心，一有空就在爬格子，叠文字。连他最喜欢看的云南方言动画片《猫和老鼠》，都不看了。仿佛，稿子成了他这一瞬间，最最重要又能随时夺了他魂魄的情人。

        衣火妈既开心，又担心：“晚上莫写那么晚，明天要上课，还是要看会书，早点休息。”

 

        果不然，如衣火料到的那样，全班也没收到几篇文章上来，这难免令人有些沮丧。这班同学，连抄作文本的勇气都没有，水共失望极了。

       “怎么办？”水共和学习委员望着衣火发呆，显得手足无措一般。

        衣火倒显得百无大事似的。

        “你们看，成绩好的同学，大多被整到快班去了，剩下我们这些歪瓜裂枣，还能指望什么呢？”衣火说。

        “先把收上来的，按合适的栏目贴上去，剩下来的空间，我来想办法，但要把前言一栏留出来。”衣火继续说道。

        “也只有如此了。”水共有些垂头丧气的。

        不过，在这第二天，水共惊奇的发现，学习园地的空白处全贴满了文章，连前言一栏也有篇精采的告白。再一看，除了头一天贴上去的文章外，其余署名均为：衣火！

        水共抓着衣火来到学习园地，不对，是来到“我们的世界”。

        “衣火，我太佩服你了。真的是，一夜之间呀，你把所有的事搞定。你看，你看，有散文、有故事、有议论文、有说明文，还有诗歌，甚至是还有我们自己的社论《我们的世界》，文笔惊人呀！”水共由心生感，而发。

 

                               我们的世界

 

        谁能指责，我们这样一群十六、七、八的少年心中，缺少那样灵动的天性，和微妙的自我尊严，以及孜孜不倦的进取精神？

        最起码，发出这样或那样的，走了样的批评与呵斥，是极不负责的。这也说明了一点，他或她或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我们这样一个正拙壮成长的群体。也就是说，他们从来就没有走进过我们的中间，与我们一同生活，一同学习，一同思考，也一同撒娇玩野。

        他们甚至或者想都没想过，是否要走进我们的内心世界，身同感受，据实而发。既然如此，那们他们凭何资本来批评我们，指导我们？

        我看，这样的呵护，还是不要算了。让他们放进他们的大作里，卖钱去得了！

        我们生于多彩的时代，成长于多彩的世间，我们的天性，自然也就是多姿多彩的；我们的禀赋自然更是多样的。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他就是他，我们不再是一个呆板时代的共同唯一。我们是一群拥有着无尚的快乐的，从各个角度折射着阳光的，光芒各异的青春少年。

        我们雀跃，我们欢蹦，我们撒娇，我们纵野，我们萌宠，我们可爱，我们捣蛋，我们使坏，我们哭，我们笑，我们闹，我们骄傲。

        我们就是我们，我们无须分身为他，更无须分心求他。我们有我们的精神所依，我们有我们的物质所求。我们用我们客观实在的双眼看世界，追求我们自在多样的理想生活，散发青春的气息，播撒七彩的光芒。

        是的，我们生就富贵，各是一家之宠宝，更为祖国之花朵，向为国之栋梁！

        那么，我们就不能为之骄傲么？我们就不能为之付出么？不，我们一样的蹒跚学步，摔跤，磕破头皮，我们一样经历这样或那样的阵痛，我们也在努力，突破自我，势将成长为为国为民而牺牲自我的未来英雄。

        是的，我们是少年英雄！

        我们生就有骄傲的资本，我们的每一滴泪、每一滴汗，甚至每一滴血，终将化成多彩的光芒，照射进祖国每寸山河，温暖伟大祖国的胸膛。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我们十六、七、八岁的青春，终将会绽放成，世界的骄傲！

 

 

                                                                                  志成一年（4）班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学习委员塞过来一张纸条，半强迫性的，塞到衣火手中，然后半羞半微笑，一小溜烟走开了。

        衣火展开：

        衣火，你怎么能这么才华呢？你是要我爱上你么？或者是上辈子我们就爱过一轮？

 

        走到无人的地方，衣火将便条揉作小小的一坨，象抛弃自己的心脏那般，轻轻扔远了。

        我就这么值得你用前生和今世来爱么？衣火轻轻叹息：

        你爱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