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仙子 14
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什么意思？
所有种种，咎由自取罢了，天道如是，人道如是，尔亦如是。佛陀目光清澈，洞若观火。
是，如果没有游戏，没有堕落，也就没有这个世界，宇宙，也就没有我之种种沾染，情节，情感，自我，存在，皆无从思想，我之坠入生命，进入游戏与精神，与孤独之自甘堕落神似，道，也是堕落，是成其为表象之愿望。可是，一旦发生，进入，成为时间与叙事，世界与内容形式之种种，意志或曰情感欲望便成为其本质与源泉，沾染或曰爱恋是不可避免的，我不相信那条无色自成的透明的河，那是你的寓言，如上所述，是我的。
所以成佛不易，佛陀说，道理还是那个，惜乎吹万不同，如你所言，一旦进入与发生，种种解说巧辩，只为沾染与愈陷愈深，自知不改，执着于当下，人说知行合一至难，尔之种种，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我知他是对的，我知我是自作自受，知迷途而不返，醉生死而不归，但是我愿意。
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奚必知代而自取者有之？愚者与有焉！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是以无有为有。无有为有，虽有神禹且不能知，吾独且奈何哉！
我知佛陀对我之一意孤行已无能为力，我知他是对的却不愿以他为师，我偏要今适越而昔至，偏要以无为有。
夫言非吹也，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邪？其未尝有言邪？其以为异于鷇音，亦有辩乎？其无辩乎？
我知我们只是在聒噪，言语如风而非风，风尚是天籁，道之所动，我尚且对之有所鄙薄，曰欲望意志情感沾染等等，况乎我们的语言呢？这些，只是夹杂在风声中的杂音，噪声，更不值什么了。佛陀是不想和我说话了吗？
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
我知道他总是对的，尤其是，他引用的是我的语言，所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无言以对。
好吧，我就不再强词夺理了，不如莫若以明吧。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
我不说，他倒来劲了，不过，这话客气，他是说其实我也没大错，他也谈不上大对是吧，我们互为彼此才好。
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
那又怎样，又能怎样呢？我们这般你来我往错进错出的，不是辩才无碍辩趣无穷吗？谁教世界本就是个错误呢？
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
我知道你接着说这句，这本来就是我的意思，但坚持一种意思有意思吗？也就你们印度人把真相看得那么重。
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
道枢你也会啦，是不是你神游时和我深聊过，它和儒之中庸，你们龙树发明的中道，倒也神似。
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
哈哈，终于绕回来了，莫若以明，是不是比成佛、涅槃有趣多了，出淤泥而不染，先要入泥才是。
佛陀也许是知道我是无可挽回了，所以把莫若以明回赠于我，他大约是希望我爱就爱但别爱得死去活来，醉就醉最好不要烂醉如泥，沾染也罢弄得臭气熏天就不必了，做梦也好至少莫层层深入以致于出路完全隐没。
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有自也而可，有自也而不可；有自也而然，有自也而不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诡谲怪，道通为一。
他知我终究还是要走自己的路，不会追随他，所以他选择了鼓励为主，万法归一，无可无不可，这话我爱听。
万物，言语，种种不同，其实没什么不同，因为齐物齐论，才得以逍遥游，佛有佛的道路，李耳，庄周，鲲鹏，你我，各有其路，因为轮回之无尽与宇宙演进之不可逆，我们终究殊途同归，汇合一处，那么，也就没什么好纠结了，没有遗憾，没有失望，没有对错与得失，有的，只是曾经与未曾间断的沾染与重来一遍，这循环，这无法涅槃寂静的无明之染着，称为六道轮回或人世代谢也可，为宇宙演化或时间流逝也罢，称之为美梦或噩梦，逍遥或挣扎，只是因人而异，咎由自取，既然连佛陀也救不得，只能寄望那几乎无望的自救了，念及此，我也只能这般自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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