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保险师 39
39
-环形废墟
夜里我睡不着,我回忆博的环形废墟,想象自己也是一个幻影,在等待最后的大火,告诉我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让自己消散,且维持在肉身消散状态里,如果这样我最终消散,灵魂无处可去,散入空气、风里,如北海道的雪,如我不可触摸的弃绝,我将走得比自己想象或意欲的决绝,是佛陀所谓的无余涅槃,不入轮回,消失殆尽。
我已不在,四肢五骸,散入虚空,只有思维静静流动,它究竟是什么,在哪里流动,是能量起伏于场中,还是看不见的波动发生在看不见的维度里,是灵魂还是虚空自己在游荡,我不知道,但我不想收回,而是听之任之。
虚空,渺茫的黑暗,无边无际,没有光与热,无所谓存在与否,那是和我的孤寂水乳交融的虚无,时间与世界消失了,因为进程被终止,什么也没有,连所谓孤寂的情怀也无可依托,心情之荒芜如深渊无底,无风自悬。
忽然,往事爬上心头,我忽然忆起自己小时候,忆起我的爱情,我的妻子孩子,我在尘世的生涯,那是当我身临其境时视为梦境的历程,我究竟是如何失去它们的,失去它们我仿佛失去了与世界联结的最后一根纽带,忽然间我感觉痛彻心扉,仿佛自己亲手埋葬了最美好的事物,并且,回望时发现自己竟然从未珍惜过,直至失去以后。
我带着一丝惆怅继续迷失,虚无如永恒的沉睡,无尽的空洞,失去物质后的无形,我唯一能自知的,是情绪尚在波澜,我怀念她们,因为她们也许我会顺带怀念尘世,渐渐她们也远我而去,情绪消散了,我在慢慢丧失自己。
环形废墟悄然浮现,我不知那是真的还是我的心相,它突兀地在无边黑暗里浮出,因为白色略显斑驳的石壁,因为残破的环形,我想它是一个隐喻,告诉我我在做梦,梦的素材全然出之于我。
我走了进去,很奇怪居然我有了视觉还有了形体,我知那是梦,于是我在废墟中央盘腿坐下,回忆那个梦中之梦,神的祭祀历经劳苦,终于梦出了他的儿子,一千零一夜,男孩终于成形了,他教会了他所有并让他忘了自己的过往,以为自己是个真正的人类男孩,遵循神的旨意他让孩子去河上游另一座环形废墟,在那里接受人们的膜拜,直至有天人类带来消息说那边的祭司不受火的侵害,他知道他做得很好,又害怕他领悟到自己原来是个幻影,直至有天连续数月的大旱带来了又一次大火蔓延,他本想跳入水里却放弃了,他相信这周而复始回来的大火这次是神结束他的劳苦的馈赠,他朝火焰走去,可是,火只是温柔抚摸着他,使他幡然醒悟,原来,他也是另一个人的梦,梦境中人。
环形废墟,也许,这才是我真正的休憩之所,于是我合上双眼,打算永远置身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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