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唐诗 4
凉州词二首·其一 作者:王之涣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登鹳雀楼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设想其人其境: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王之涣存诗不多,然贵在以少胜多,字简意远,读之如临其境,使人飘然有远志,不耐身旁俗事也。辞浅意真,直如白话,然嚼之味永,譬如山河万里,便在眼前,浮生事,尽在不言中。
作诗行文,做人做事,有王国维所谓三重境界者,措辞描绘或有不同,然曲径通幽之状,大体相仿。
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 望尽天涯路
此有心有意,遂有登高守望,然望穿秋水,天涯望断,终不能得,何也?有心无力者也。是以其文也涩,其人也浮,譬如小舟初入海,燕雀试摩天,力不逮也。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用心如此,人渐单薄,精神却厚重了,这里有尼采的骆驼之意,不但天涯望断,也都行到了,诗书满腹,做人做文也渐有老辣之意,各种风格,各种学问,如人世浮华,繁花似锦,可以令人咋舌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便有洗尽铅华,飘飘然遗世独立之意了。至此,如尼采所谓狮子,他已寻得自我,有纵横捭阖,睥睨天下之能。然而,这时他是寂寞的,因为世界不再成谜,尘世与时间,所有的物事不再能令他激动了,他能吞噬一切,如今却孤独于灯火阑珊处,因为当所有的浮华淡去,即使生命也清淡如风,唯一的选择,只是不再多言。
观王之涣诗,知其寂寞与自足,也知汉民族,我等中国人,终不能如尼采之孩子,完成那第三种变形,那种返老还童的把戏还是交给西方人去做吧,至于我们,老则老矣,消隐于灯火,逐步熄灭于宇宙之暗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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