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鞋：无法替代的温暖

      “布鞋踏冻，岁常先到（宋代史达祖《 龙吟曲-问梅刘寺》）。”

          前几天下了一场雪，我穿的皮鞋，下班路上滑倒了二次。第二天换成了运动鞋，又滑倒了三次。我滑到时，后边一个男的把我扶起后说“下雪还是穿咱的老布鞋把稳，不容易滑倒！”我一看，他就穿的就是老布鞋，农村人穿的那种传统粗布鞋。

          我们村几乎每家的妇女都会做布鞋。我小时候一直穿的是布鞋。母亲在世时，她是做布鞋的高手。

          提起布鞋，顾名思义，即用布制作的鞋。布鞋，在我国有着3000 多年的悠久历史。据考证，最早的手工布鞋是在山西侯马出土的西周武士跪像所穿的布鞋。2009年，“千层底手工布鞋制作技艺”被文化部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从而将这项古老的手工技艺保护起来。布鞋正在时尚转身成为“中国鞋”的代表，回归到每个国人的日常生活当中。《诗经》中记载：“纠纠葛屦，可以履霜。掺掺女手，可以缝裳。”千百年来，中国人正是穿着老布鞋，踏过山川湖海，走南闯北，筚路蓝缕，一步一脚印，成就如今璀璨的文化。

          过去，母亲做布鞋时我就在旁边玩耍，陪她说话，看她做鞋。她做鞋一般有四个步骤，做鞋底、做鞋面、做鞋内底、上鞋。

          母亲做鞋底时，先要打好褙子，把结实一点的旧布，一层层用糨糊粘在一起贴在门板上或案板上，等晾干后褙子就打好了。然后依照纸样或脚型剪出四个底子；剪白色的滚边(斜裁)若干，用糨糊把滚边贴到其中的两个底子边上，另外剪两个比鞋底样子宽出1.5cm 的白布鞋底样子，将鞋底包裹起来用糨糊粘好，按平；将做好的两种鞋底叠在一起，码整齐后，再用针在底子周围先缝一圈，再在中间密密麻麻的缝上竖条条的针迹，底子就纳好了。母亲在纳底子的时候，一般都用很结实的线，拉紧，这样底子才结实，不容易磨坏。

　　母亲做鞋面时，用糨糊两面都糊上布，外层糊两层布，里层可以糊一层比较柔软的绒布之类的，依照鞋样剪出一双鞋面的纸型来。然后把鞋面缝合，并用剪刀敲平。再裁白色和其他颜色(和鞋面相配就行)滚边布宽 2cm 左右，鞋面上部边用其他颜色(和鞋面相配就行)布条滚边。鞋面下部边用白色滚边条滚边。

          母亲在做鞋内底时，取几层柔软的布，依照纸样剪出两个底子，周围滚白色边，用缝纫机沿着边缘向中心轧同心圆，方法同轧鞋垫。

          最后，母亲在上鞋时，将纳好的底子、鞋内底、鞋面对好，周围缝一圈，就大功告成了。

         做布鞋看似简单其实很辛苦。母亲经常说：“穿鞋容易做鞋难！”有时家里活一忙，做鞋就得放下，农闲了再继续做。过去，我晚上在煤油灯旁做作业，母亲就在旁边纳鞋底。由于煤油灯较暗，她经常就用针把手扎破了。我得立即放下作业，用一种干虫蛹烧成灰给她止血，然后用布条缠在手指上，再继续纳底子。母亲一年要给全家做近十双鞋，耗时一年。

　　父亲也很喜欢穿母亲做的粗布鞋。由于他在乡政府工作，一生不会骑自行车和摩托车，正像我不会开车一样，经常要步行下村。穿着布鞋走路轻松，而且不会感染脚气。有一次，母亲让我把一双新做好的布鞋送到三里外的乡政府。我就用一条绳子把两个鞋串起来，挂在脖子上，给父亲送去。一路上见了十几个不认识的大人，他们都问我是不是卖鞋呢，我说“不卖鞋，卖娃呢！”

　　俗话说：穿好鞋，走好路。鞋底千层犹似铁,耐磨舒适乐逍遥。母亲做的粗布鞋穿着既舒服又耐磨，是汗水的杰作。母亲的布鞋，是她老人家的心。做布鞋，就是母亲用一针一线把朴实的梦想和对家人的爱都纳入了鞋底，让我们一生品味不尽，受用不尽，思念不尽。

          二三十年前的流行歌曲《中国娃》就曾唱过：“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站得稳走得正，踏踏实实闯天下。”“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每当吟诵唐代孟郊这首《游子吟》时，就想起母亲为我们做千层底粗布鞋的情景。

　　“一底千层聚母恩，细缝行走暖三春。他乡纵有崎岖路，阔步明德义满身。”母亲的手工粗布鞋，是一种无法替代的温暖。粗布鞋，挥之不去的回忆，永恒的乡愁，痛心的思念。

           我要吸取下雪滑倒的教训，下决心买双粗布鞋，这既是精神的传承与回归，也是纷杂城市中偷得安宁与舒适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