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文:《北岳恒山赋》
摘要:乙巳暮春日,余之糸列赋文乃受邀于好友们。
《北岳恒山赋》
——铁脊横云锁朔气,玄岳悬空镇山河
作者:禾文
巍巍恒岳,峙立朔方。屏雁门而控紫塞,衔太行为俯苍茫。其势也,万峰簇刃攒北斗;其神也,千秋淬火炼寒芒。昔舜帝巡狩封北镇,秦皇祭天勒金石,尔朱荣悬空建梵宇,徐霞客策杖扣玄关。今日登临,但见断崖吞日,古刹栖虹,方知恒山非山,乃造化之铁脊,华夏之锁钥也。
悬空寺阁悬日月。金龙峡西壁,忽现危楼倒悬。四十楹殿阁凌空飞峙,仅凭二十七根横木嵌入绝壁。风过时,廊柱微颤若鹤舞,檐铃碎响化龙吟。北魏天师寇谦之临终遗训"上延霄客,下绝嚣浮",工匠依谶语凿孔插梁,以半插飞梁为基,巧借岩体暗托。殿中释迦、老子、孔子共居一龛,儒冠道袍袈裟相映成趣。最奇莫过三教殿斗拱,以恒山桦木浸桐油九载成型,历千载风雪不蠹。清人邓克劭见此叹曰:"蜃楼疑海上,鸟道没云中",恰应了悬空寺碑文"公输天巧"四字真义。
烽燧连山铸剑魂。主峰天峰岭北麓,明长城残垣蜿蜒如龙。条石间夯土犹带血痕,箭孔中野菊岁岁重开。此处古称"绝塞名山",北魏设隘口十八处,杨家将屯兵虎风口。今观翠屏峰摩崖,尚存宋将杨业刻石:"赤心杀贼",字痕深陷寸余,似闻当年金戈声。最悲壮者乃落子洼传说,佘太君在此布石为棋训子,忽闻杨业殉国,棋子迸裂入土成石,今人掘地三尺犹见血色砾岩。隘口秋风起时,松涛翻作战鼓,恰如辛弃疾词意"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张果老仙踪印玄机。通元谷中,青石斑驳现驴蹄痕。传说张果老倒骑白驴过此,蹄印入石三寸,驴背葫芦滴酒处自成石臼。然考《恒岳志》,此乃冰川擦痕与丹井遗址。道人于冰臼中炼丹,药渣渗石成褐色纹路,驴蹄印实为药杵遗迹。旁有琴棋台,巨石平整如玉枰,忽必烈曾与海云禅师在此对弈,棋子落处石面凹陷如星斗排列。最妙在子夜时分,以耳贴石可闻隐隐枰声,或为地泉穿岩之音,然道书谓之"天地弈局"。
幽窟藏经隐龙蛇。会仙府西北绝壁,有石窟列若蜂房。北齐道人昙鸾始凿"修真洞",隋唐续刻七十二窟,内藏《云篆七签》与《上清大洞真经》。五代乱世,道士以糯米浆封窟,画北斗阵图于石门。2002年暴雨冲开第三十九窟,现隋代星图壁画,二十八宿方位与今相差三度,暗合岁差规律。更有铜箔版《五岳真形图》,恒山符纹作锯齿状,似描摹山脉断裂带走向。今人持红外成像仪探壁,发现岩体深处竟有青铜齿轮组嵌合,或为古代浑天仪部件,遂成未解之谜。
松涛煮雪烹道心。出云洞口,古松虬曲若墨龙。金庸《笑傲江湖》写令狐冲在此悟剑,虽是小说家言,然恒山剑法确有道家圆转之意。紫芝峪中,百岁道姑仍循古法:立冬采松针,冬至收冰凌,春分以花朝水烹茶。茶灶乃唐玄宗赐的流觞石改制,注泉水则浮起鱼纹,沸时松涛声自釜中出。昔元好问饮此茶作《台山杂咏》:"此景只应天上有,岂知身在妙高峰"。今观道院墙头,晾晒着黄精与雪莲,药香混着香烛气,恍惚千年时光俱在雾中回旋。
嗟乎!北岳之魂,在刚柔并济间。悬空寺木梁刺破云涛,是道法自然的智慧;烽火台箭镞穿透岁月,乃精忠报国的赤诚。五千仞山脊作琴,弹奏着佛道交融的梵音;十八盘险径为弦,震颤着胡汉交锋的余响。今日缆车越涧而过,无人机盘旋测绘制图,然恒山风骨仍在采药人腰间的青铜斧刃上,在守隘老兵抚摸箭痕的掌纹里,在年轻道士晨起扫雪的第一帚弧光中。这座用玄武岩与狼烟夯筑的山岳,始终以最沉默的姿态,镇守着文明分野线上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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