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到仲秋，叮叮咚咚的雨呀，就开始来了。

        那些个忙碌一春一夏，又半个秋的小虫子们，又开始忙着，蛰伏的生活。从现在开始，只有睡觉，便是它们唯一辛福的事业。

 

        看着水秀不适应却又刻苦坚持的态度，衣火却心疼了。

        从士心老师家出来，就站路边人家屋檐下，衣火捧着那双纤细的小手，又是帮着呵气暖暖，又是贴心的揉按着各个指关节。

        “小黑，不行的话，不练了。”衣火心疼的对他的小乖乖说：“我不是要强迫你改变自己，只是希望你努力就行。”

        “没，我要学，我想学，我必须坚持。”水秀强调，并铿锵有力强调——

        “火火哥，我没想只做知音……”

 

        衣火对摄影的兴趣，让昭木愿意掏心掏肺的教他。加之本质的机灵，衣火很快就掌握了入门的技巧，诸如什么感光度、光圈大小、快门速度，他都有深刻理解，至于手动对焦和自动对焦和倒像（单反或双反的基本理论的实践应用）这样的问题，简直就是不用学的，初中物理就已经将原理说透了的。

        但衣火对白平衡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知识，是比较摸耳的。他有时好象明白了一些，更多的时候蒙圈的。但昭木也不比衣火了解的太多，主要是对于白平衡的采用标准心里没过底，也没有实践过。

        昭木说：“白平衡的采用，听说是有个标准白灰的色卡，使用时，用相机对着色卡采色，并设置为白平衡标准就行”

        “据说，白平衡的采色过程，也会受实时光线的影响，和个人的感观需要。白平衡好象主要影响的是相片的色调和色彩还原能力。”昭木对白平衡的解说，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昭木对衣火的学习能力，及举一反三的能力，是非常佩服的，常常叹服又互勉衣火：你将来肯定能成为摄影高手。

        这二人正在教室里，对着窗外摸拟性练习，并加强对黄金分割法的构图方式，进行揣摩和透彻的理解。

        这时门外一阵喧哗，几个同学推搡着一直骂骂咧咧的甬丘，回了教室。一问才知，为个踢足球，和高年级的学长发生矛盾，挨人家打了。

        甬丘一直亢奋的不行，发誓非要打回去，打不赢也要打，一次打不赢打二次、打三次，死缠烂打的，欲直到把对方干趴干怕。

        甬丘后来也果然是这样干的，第三次，虽然明显还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但终究人家就是认输求和了，瞳子里释放出畏惧的眼神，真正怕了这不讲理又不怕死的主。

        经这一遭，衣火立即意识到，班上有一股体育竞技的精气神，需要人引导组织。于是，衣火当即作出了组建自己们的班足球队。

        说干就干！

        第二天一大早，衣火就拿着一个登记簿，象讨债的黄世仁一样，在班里挨个向同学募捐，并如实登记捐款情况。最终筹得50多元。兴奋的甬丘和另几个球迷，拿着钱就立即跑了，上街去买足球，也顾不得着不着打旷课罗。

        快放学的时间，还在教室里的衣火，听见球场传来呯呯邦邦的球声，和激扬的喧嚣，就知道，这帮孙子把球买回来了。

        队长衣火没留商量余地的拍板，班队的名就叫：“米豆腐”足球队。

        队长申明：“我们的队名是不响亮，但有我们偏桥小镇的味道；我们目前是很弱小，但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强大，我们也一定会有一个英雄的队名。”

        果然，这支地方小吃风味队名的球队，在志成二年级时随着本班级被迫解散，而解散。而解散后的球队骨干队员，被高年级的学长收拢，重组成了新的球队。并在新的队长的带领下南征北战，他们往往步行或自行车骑行几十公里，到外县，到市里征战，打出雄风，打出威名。他们祭出了个响亮而特立独行的队名：“流浪者”足球队！

        这支英雄的“流浪者”球队，在今后的几年里，成为了足球少年们心中的偶像，树立了标杆性的威名。

        而“米豆腐”班队的队长，后来却随着球队的实际解散，而淡出江湖，闭门铸剑舞戈于墨浪文海。

 

        一天下午体育课，衣火正率队进行对抗练习，他甘于后位，而夋木和甬丘、甬羊、月每、每文、臘皮老三、水共等一干彪将，在前面对抗。

        衣火觉得最搞笑的是水共，瘦瘦高高的，拿个姿势完全就是打篮球抓栏板球的模式，只差没用手去抓球拍球了。而且是满场乱窜，比个中锋还忙。

        衣火忽的听旁的呐喊助威：“衣火哥加油！志成一年（4）班加油！”

        原来又是水秀和英子。

        衣火喊人替下他，走到球场边，假巴意思拉长个马脸就训起来：“又逃课，干嘛？有事？”

       水秀反的爱理不理了，只说：“人家想看你踢球。”

        衣火抬手抢过她嘴里的棒棒糖，塞进自己嘴里，补充起能量来。又看见公主衣兜兜里有封信，便直接拿了出来：“咦，学会写信了？我看看有语法错误不。”

        衣火一打开信，就立马后悔了。是情书，一个衣火并不认识的男生写给水秀的。衣火瞬悟，这是鬼丫头设的陷阱。

        “第几封了？”衣火问道。

        “不知道，有的扔了，有的在家头。”水秀立即套路：“你帮我处理罢，我没晓得怎个办。”

        “才懒得管你，一天只知道逃课。”衣火道。

        “你不也逃课。”水秀反驳：“反正在你手头了，你看着办。”

        衣火把信收好，嘟着个嘴：“去去去，先买瓶水来喝了斗，干死了。”

        水秀拉着英子，屁颠屁颠的，买水去了。

 

        从别人的笔下，衣火读到了另一个印象的水秀，那个水秀，和自己荷包里的水秀完全不同，完全是个有进取精神，又特立独行，还是个乖得可以让人停止呼吸的童话公主。

        衣火第一次不去计较人家的写作能力，只读内容，只欣赏别人眼中的水秀。

        衣火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心目中的水秀。

        不得不承认，水秀是个童话般的小精灵，漂亮，乖巧，惹宠，自主，敢爱敢恨，婀娜多姿，又不失小性感。

        尽管她有很多很多的小缺点，细想起来，那又算不得什么。甚至个那些，现在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毛病，又多是跟着丛飞或跟着衣火学的。

        衣火忽然发现，更多的时候，是自己忽略了水秀的感受。可人家水秀从来不计较，反而是倒过来惯着他衣火，由着他衣火的性子。甚至，明里暗里的被衣火揩了油，也是满心幸福的样子。

        现在，衣火才明白，不再是自己对水秀动不动心，或者是否甘心的问题了。越想的清楚明白，衣火越意识到，原来，是自己配不上人家水秀，是自己辜负了人家水秀的一片真心！

        衣火决定，哪天去水秀家，把她所有的情书、便条，全收了。

 

        水共决定加入衣火们的阅读群体。

        水共说：“你和田园、象家自发组成的阅读小组，越来越名声大作了。都说你们几个，博览群书，饮甘汲露，以至于笔风洒逸，文若泉涌，而意贯山河”

        “你们越优秀，想走近你们的人越多，但他们也就越加自卑，不敢走近。而我，愿意冒险，同你们一起学习，希望得到大家的帮助和点拨，旦求醍醐灌顶，一去愚钝。”

        衣火说：“我们的阅读小组，不能称之为组，或许称为群体更合适。我们的交往很自由，只要愿读书的人，都可加入，也随时可不参与交流沟通，没有任何强迫性”

        “而且我们没有统一的阅读书目，想读什么，完全是自己的事，我们通常只是建议。如果你愿意，看春宫图看《金瓶梅》，也不会有人觉得大惊小怪，更不会有人反对。只要不影响别的朋友就行了”

        “我们聊天的内容，一般也不加以限制，主题实时决定。但绝对需要保证正能量，这个可不能随性了。万一没兴趣的话题，可以提出来，统一意见就行。试想，你一个人聊你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没人和，那多没意思呀。”

水共是个正义气概非常强的人，政治观念也非一般的强，他看的书和喜欢的话题，通常都是爱国主义比较强的。如军事呀，兵械呀，党史呀，等等。从另一个角度上，补充和丰富了交流的内容。

 

        课间时分，田园神神秘秘的找到衣火。

        “衣火，你是不是有正版的《金瓶梅》？”田园压低声音问，神色紧张，问完就自己感觉到耳根就红了。

         “你听谁说我有《金瓶梅》？”衣火倒是纳闷了。

        “不是，你平时的谈话里，没少说这个《金瓶梅》，而且讲的头头是道，详细的很，特别是那人物肖像描写，李瓶儿‘口若蝶凤’呀什么什么的。我一直就怀疑你有，但不确定而已。”田园显得有点局促。

        衣火心里好笑：你这怂样，要是听得关于李瓶儿‘快活两片陈皮’的描写内容，怕是现在已是双脚打颤了。书读傻了！

        “那现在就确定了？”衣火埋汰田园。

        “昨天小黑问我“哥，你们老是在讲《金瓶梅》，又老说没看过还想看很，你怎么就不问衣火哥借呢？”我就问她怎么知道你有，她说在你房里看过，全繁体字，看不懂”

        “衣火，你在哪买到的？多少钱呀？你是不是真的也让小黑读了？”

        衣火暗暗叫苦，不禁骂了出来：“这败家娘们……”

        这也无异于是向田园承认并默允了。

        “那丫头，会读书吗？你又不是不晓得。”衣火从没见水秀读过任何课外书。

        “读的呀，你没晓得呀？我看她还读《简•爱》呀、《安格尼斯•格蕾》呀什么的，还有泰戈尔的《飞鸟集》，我还以为是你让她读的呢。小黑简直就只听你的。但这些天，她好象迷上了琼瑶。”

        衣火反而纳闷了：“真的？太阳从西边岀来了。怪不得最近老是觉得，什么书莫名其妙不见，又莫名其妙出现。”

        衣火打心底有点高兴了。

       上课铃响了，田园赶紧的说：“借我啊，借我啊……”

       就跑回了教室。

       衣火无奈摆摆头，自言自语：“好吧，好吧，借你一双灰盐巴！”

 

        放学，田园又去找衣火。

        看见衣火在踢球，一班人马一起做准备活动，就只好站在球场外，对着衣火嚷嚷：“衣火，借我啊，借我啊……”

        看到衣火只是微微一笑，不再理他，只是继续运动。

        田园无趣的走开了，他也知道，这事，肯定只有让小黑出马帮忙，才搞得定了。

        回到家，就喊起来：“小黑，小黑。”

        水秀从闺房里出来：“搞哪样？”

        田园一侧身进了小黑房间，拉着她，压低了声嗓，半哀求的：“帮我向衣火借本书嘛！”

        水秀有点奇怪，不就是本书吗：“哪样书？你没晓得各人和他借？又不是认不到他。”

        田园无奈的：“《金瓶梅》，你的衣火哥他不借我，只有你去才要的到。”

        田园特意重音强调：你的衣火哥！

 

        果然，小黑出马，手到擒来。

        当晚下晚自习回家，田园就在家等到了，让他日思夜想的《金瓶梅》！